此事可具二象性3-3

昏天黑地。

进入新的工作角色，刘恋首要任务是了解这个在共享空间里租用了四个工位的皮包公司，到底在过去的一年里有什么“业务”。

为此，奥特曼用一封轻飘飘的邮件发来了几十个项目的两百多份合同，再加上深圳公司存档的文书材料，堆山码海地将刘恋淹没。喝咖啡喝到去卫生间都是咖啡的味道，优等生那个过目不忘的脑子火力全开，才用一周时间在脑海里理顺了固有业务。

两千万的营收看着吓人，但是作为奥特曼的手套公司，各种不足为外人道的内部业务已经消化了大半，刘恋只需要补上几百万的缺口，就可以达到注资标准。

刘恋的工作内容简单说就是让这个皮包公司看起来变得值钱些，做好现有几个大客户的项目落地，再拉上两三个中型公司签好年框。

嗯，这一看就是一个外地人能在两个月内完成的工作。

“恋姐，你昨天又没返归啊。”上午十点上班的Fiona对着刘恋的行军床大惊小怪，“我妈给你煮了甜汤，快来喝。”

“这话用广东话怎么讲？” 几天的相处熟稔下来，刘恋吃起自己助理的东西来已经毫不客气，打开甜汤，刘恋抬头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。

“我媽煲咗糖水畀妳，快啲嚟飲啦。”Fiona歪头回答，“你问这个做什么？”

“找找语感，原来唱粤语歌的时候就是瞎凑合，现在既然常驻粤语区了，就抓紧时间学学。”刘恋含糊地隐藏了想学粤语的真实理由，又紧跟着打岔，“你们广东人真的好喜欢喝汤，而且你们的汤也是真的好喝。”

“我们关照人的方式，就是给她炖汤喽。”

“嗯，我……有个姐姐，也是广东人，也喜欢给我煲汤，我喝过很多种。”

“哇，那她一定是个很有耐心的人，广东汤很要耐心的，她煲汤好喝么？”

“嗯，其实她也是后来才学的，所以水平不稳定，我也喝过很多试验失败的残次品。”刘恋说到这里，脸上挂满了不自觉的傻笑，可想到手机里那个全是自言自语的对话框，笑容里又多了好多委屈。

她每天都会给薛凯琪发条没话找话的消息，对方一直没有任何回复，也不知道她回北京后对自己的新家布置满意不满意。

“你让我去租有门面的房子，我约了中介下午去看房，你要不要回去休息一下，然后跟我一起去看？”Fiona用工作打断了总监内心的委屈。

“好，那你把第一个看房地点告诉我，我拾掇一下自己就过去。”刘恋喝饱了甜汤，伸懒腰起身离场，想要作为一个有潜力的新锐企业被收购，四个工位的估值实在是太低了，需要一个像样的门面，还要招聘新人撑场面，先找HR……

刘恋在脑海里给自己安排工作，匆匆忙忙下楼回酒店。慌乱中电话响，是小钟总。

“刘总最近可忙？”小钟总满口的戏谑。

“托您的福，还没累死。”小熊猫阴阳怪气地怼了回去。

“呦，那我作为资本家，怎么能让你有一丝活路呢？我给你了个单子，下午过来见客户，我给你发个地址。”小钟总对刘恋的抱怨不以为意。

“得嘞，我一准儿到。”刘恋一个唱诺，挂断电话。

Fiona依照这刘恋的要求，在创意园区里找loft作工作室，下午看了三家后，刘恋终于定下公司驻所，并安排Fiona明天开始面试新人。

交代完琐碎工作，刘恋立即出发去赴小钟总帮她接活儿的工作宴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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钟家与奥特曼到底结成了怎样的利益联盟，是刘恋需要弄清楚的谜题，但看着小钟总这么热心为自己找工作的劲头，自己这家公司的收益，钟家应该能分走不少。

但等刘恋来到茶楼，才知道至少目前这一单真的不是别人的利益关系，而全然是为了她刘恋。

因为甲方客户竟然是唯一本意——薛凯琪的公司。

刘恋看到面对小钟总而坐的纤细身影，高兴地不自觉原地跳起来，双手握拳在耳边晃了晃。被刘恋突然出现吓了一跳的薛凯琪看到刘恋得意的样子，羞愤地不愿与她对视。

“所以你俩不知道今天要见的是彼此？”小钟总看着一脸大开心的小熊猫与闪躲小熊猫目光的长颈鹿，恍然大悟，“我以为Fiona你知道最近刘恋日子过的苦哈哈，想要帮她一把，所以来找我过明路呢。看你俩这意思，是好久没联络了啊！”

小钟总托着腮，一脸兴奋地吃瓜。

“是啊是啊，我最近日子过的苦哈哈，头发都白了好几根。”刘恋坐到薛凯琪身旁，双手撑着椅面，夸张地向薛凯琪身边靠，让她看自己的鬓角。

薛凯琪本想躲开小熊猫贱兮兮地撒娇，可看到零星的白发，又移不开怜惜的目光。

“所以，Fiona不知道刘恋来深圳上班了么？”小钟总假公济私地问，“刘恋，你要喝什么自己点。”

“是啊是啊，阿Fi都不管我，不知道我来深圳上班了。”刘恋想起小钟总两次逼迫自己用她用过的杯子表示暧昧，立即拿起薛凯琪面前的饮料喝了起来，“阿Fi要喝什么？我给你点。”

薛凯琪看着一唱一和的两人，转身去为自己点餐。

“把我的也点出来，谢谢！”刘恋大声喊。

“你俩怎么回事？”见薛凯琪走远，小钟总立即发问。

“在闹别扭，不过现在见面了，我应该就能哄好她。”刘恋快速回答，“对了，谢谢你在令堂面前为我争取这个工作机会。”

“做不了情人，就做朋友，再不济做商业伙伴也行，我真的挺看好你这个人的，以后这种客套话就不要多说了。”

“Fi在找广告公司？”刘恋立即结束了客套的话题，进入工作状态。

“对啊，唯一本意想在内地做一次推广，我真以为她让我帮忙找广告公司，是为了避嫌，从我这里过明路，哪儿知道山不转水转的，活该你俩谈恋爱。”

“中午我咋说得来的，托小钟总的福。”小熊猫洋洋得意。

薛凯琪把装满沙拉的巨大餐盘扔到两人中间，隔开两个狡猾家伙的窃窃私语。

“既然双方见了面，那我就先走了。不过话先说清楚：工作归工作，恋爱归恋爱，你俩最好先把私人问题说清楚再谈生意，生着气吃饭不好，生着气谈工作更不好。凯琪，如果你觉得刘恋不合适做你广告供应商，咱们随时可以换人。你可以拒绝她，但是她不能拒绝你：刘恋现在手里有几百万业绩的大窟窿要填，所以你可以对她提任何过分的要求，她都不敢拒绝你的。甲方酒桌劝酒，乙方卖色卖艺，都是现阶段可以开始的剧情。”

小钟总狼吞虎咽地塞了几口沙拉，起身时凑到刘恋身边，夸张地亲了一口刘恋的脸颊：

“刘总，凯琪要是不要你，我要你。只要你跟我在一起，奥特曼绝不敢这么欺负人。” 小钟总瞟了一眼在发作边缘的薛凯琪，大笑着飞奔离开尴尬现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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没了外人，刘恋放松下脸上的肌肉，平静地将头放在薛凯琪的肩膀上。

“让我靠靠，好累。”

薛凯琪没说话，慢慢靠在椅背上，让刘恋能呆得舒服些。

“这段时间，吃得惯么？”过了良久，长颈鹿终于开腔说了遇到小熊猫后的第一句话。

“还好吧，你也知道我杂食，但你们广东菜未免太寡淡了些。”刘恋闭着眼睛，轻声回答。

“我带你去吃点别的。”薛凯琪轻轻拍拍刘恋的脸颊，示意她起身跟自己走。

困顿的刘恋眯着眼睛被薛凯琪带上出租车后，就枕着薛凯琪的腿睡着了，等她迷迷糊糊地坐进薛凯琪示意的位置上时，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来到了香港深水埗的一家苍蝇馆子，薛凯琪与老板轻声交代了几句，老板看了一眼大只的小熊猫，笑嘻嘻地去做菜。

“你怎么这么困？” 薛凯琪看着萎顿的刘恋，难免有些心疼。

“我也不知道，可能是前段时间太累了。本来今天还挺精神的，见到你心里突然踏实了，就好困。”刘恋实话实说。

“你今晚是不是没有安排了，你现在是老板，明天上午可不可以不上班？”薛凯琪回避了两人最该聊的话题。

“我下午安排了面试，上午可以空出来。”完全不像老板的刘老板揉着眼睛，乖乖回答，

“那就交给我安排吧。”薛凯琪熟练地将筷子在水杯里烫好，然后分一双给刘恋，“我给你点了些你爱吃的。”

刘恋没想到薛凯琪会为她点了车仔面，虽说这是香港本地的小吃，但是在薛凯琪亲自下厨帮她调整了些味道后，变得颇合刘恋心意，使得她高高兴兴地吃了一大碗。

“吃饱了走走吧，旁边就是海，去吹吹海风。”薛凯琪摸着小熊猫心满意足的脸，帮她擦掉嘴角的酱汁。

好像很久没有这么和薛凯琪安安静静地走一走了，吹着海风的刘恋想。这种踏实安定的情绪，让她舍不得说任何话破坏气氛。

可走到行人不太多的地方时，薛凯琪突然摘下口罩，踮起脚亲了刘恋一会儿，然后又带好口罩继续前行假装无事发生。

她是真的很想自己，刘恋通过对方情不自禁的动作，终于笃定了对方的心意。

“不害羞了？”高个子附在更娇小的那个耳边问。

“又能怎样呢？逃又逃不掉，谁知道你会追到深圳来。”傲娇的狮子气鼓鼓。

这可爱的表情惹得刘恋想笑，但又怕薛凯琪脸上挂不住，不敢笑出来。薛凯琪看着刘恋憋红了脸的狼狈样子，自然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，恼羞成怒地当街打了她一顿。这几天的委屈和不安，就在这一吻，一笑，一闹中烟消云散。

两人走到维多利亚港，才意犹未尽地叫车回到刘恋下榻的酒店。

“累坏了吧，快去洗澡。”薛凯琪进了房间就开始催。

“一起吧，省时间。”大只的那个仗着身体优势，把爱人拽进卫生间。

于是两人挤在淋浴房里为对方洗了个澡，刘恋又耐着性子吹干薛凯琪的头发后，终于在舒适的大床上躺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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关好灯，异乡人终于将梦寐以求的纤细身子揽入怀中。

“我好想你。”更沉厚的那个声音说，“以后不要不告而别了，好不好。”。

“我还在生气。”更傲娇的那个小声抱怨。

“那你至少要告诉我，我做错了什么让你生气啊。”年下好声好气地求一个明白。

“那天，你……你欺负人，你故意的，让我事后找不到理由生气，我那时候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了。”害羞使年上语无伦次。

刘恋想了很久，才知道薛凯琪在说什么。苦笑着为自己辩解：

“如果不是那样，我怕我自己这辈子都进不了本垒。”贪吃的那个说出心里话后，又好声好气地道歉，“对不起，我不知道那是第一次，不然我不会诱骗你，对不起。”

薛凯琪拿起床头的眼罩，为刘恋带好。随着视线被黑暗淹没，她感受到薛凯琪略带些惩戒性质的吻，密密麻麻地落到自己身上，可相比似有似无的疼痛，吻中所裹挟的温柔爱意倒像港口外的海水般无边无际。长颈鹿变成了一只由爱欲凝成的小猫，在刘恋身上温柔地扑跌嬉戏，直到刘恋平静舒缓到半梦半醒，薛凯琪才又躺回她的臂弯。

“满意了？”刘恋知道，刚刚的温存，是对方想了很久的放肆。

“嗯。”

“那答应我，以后别不辞而别了好不好？那天的事情过去了，今天你也出气了。是你说要做我的家人的，哪个家人总是离家出走。”刘恋刮了下怀中人的鼻子。

“对不起。”

“我知道你想不开，但是喜欢一个人没有错，爱没有错，做爱也没有错。我不懂你的信仰，确实不能同理你的顾忌，但至少我知道爱和自由，是我们都想追求的东西。”

“刘恋？”薛凯琪小声打断刘恋的絮叨。

“你说。”

“那天，我很开心，你很温柔，我很感激。”薛凯琪小声又坚定地为那一夜风流定了性。

刘恋心下感动，亲了亲薛凯琪的顶心，“睡觉吧，我抱着你睡。”

“你的工作压力真的很大么？其实我可以帮忙，几百万的业绩，并不太难。”临睡前，长颈鹿问了个斟酌了很久的问题。

“我现在是为钟家和autumn打工，虽说我可以通过这次的收购计划获益，但其实他们获益更多。所以没必要为了这件事，动用你的社会关系。”刘恋正色回答。

“刘恋长大了，不是当初那个站在我门前，说自己没了工作就没有家的小孩子了。”薛凯琪仰头摸了摸刘恋的脸。

“是啊，越长大， 越知道人心算计，越想珍惜身边的人。”刘恋想到大人物们的摆弄勾兑，难掩失落。

薛凯琪不说话，轻轻吻她，以示安抚。

“唯一本意的品牌规划一直就是我在做，那时候帮自己女朋友，所以不收钱。现在作线下活动，女朋友你也得帮衬一下我。”刘恋吸了吸鼻子，用开玩笑的口吻为自己讨订单。

“我留在深圳陪你工作一段时间吧。”薛凯琪不理刘恋的玩笑，认真地说自己的计划，“我手头的工作可以转移到这边来做，这样我可以照顾照顾你的生活，我不想离开你。”

“好，那就一起留在深圳，熬过了这段再一起回北京。”黑暗中，刘恋抹了抹自己的眼泪，趁薛凯琪不备，点亮手机的屏幕光，查看她的胸口。

“你干什么？”长颈鹿并不生气，温柔发问。

“我看看上次给你留下的印记，还在不在。”

“还在。”

“但是淡了，我要补一下。”

“那你轻一点。”

对刘恋来讲，这一夜很长，很甜，很安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