此事可具二象性1-5

刘恋回家后,还是打开那个唱片店的简陋礼盒,将里面的二手黑胶一张张拿出来放在唱机上清洗。

唱机带着唱碟空转,刘恋先用软布除尘,再用特制的药水去污,最后等干,整个过程单调、机械但是治愈。

黑胶唱碟是蚀刻着精密纹路的塑料片,沾染一点点灰尘就可以让它精密的唱轨出现瑕疵。播放唱碟时,微小的瑕疵被唱针读取,再经由唱放将瑕疵扩大数十倍,欣赏音乐时就会出现噪音,行话叫“炒豆声”。

有了“炒豆声”的碟片通常就会被嫌弃,打包以白菜价出售。其实如果细心清理,很多有瑕疵都可以被清理修复。

但是现代人类已经越来越没有耐心分配给美好的事物了,毕竟在这个时代,只要多花钱,永远有办法找到更便捷的快乐。

刘恋愿意花耐心清理并不属于她的唱碟,除了蹭音乐听、重复劳动有益放空大脑外,还有一个比较幼稚的原因:她希望这些唱碟不要刚刚被放上唱机,就被新主人以“瑕疵过重”而被拆下抛弃。

美好的东西,即便是有瑕疵,也应该被郑重相待。

清理完所有唱碟,刘恋的目光有放在了那张尚未拆封的Mr.Miss黑胶唱碟上。刘恋将薛凯琪的选购的CD换成了更昂贵的黑胶。也算是报答这位邻居对自己音乐的喜爱。

既然喜欢我的音乐,就肯定不会讨厌我这个人,不然也不会隔三岔五地就用错乱的音箱和我一起听音乐。可是明明只是独居的小姑娘,为什么要故意让我误会是一家人呢?

是因为她的明星身份么?还是只是恶作剧,喜欢拿我寻开心?

好奇和埋怨在刘恋心里交替上涨,终于使刘恋奋然地抱起装碟片的盒子,趿拉着拖鞋敲响了隔壁的门。

职业经理人的素养让她轻扣三声后开始安静等待,并在等待的过程中冲动值迅速下降:

如果不是薛凯琪而是上次那个大爷,我该怎么说?对不起,虽然现在是半夜12点,但是您的快递到了,请签收一下?

会不会被揍,我好好一个喜欢听音乐的邻居,是不是以后就要绝交了。

门内有人走到门口,应该是确认了一下门外人的身份后,轻轻地打开了门。

刘恋看着为自己开门的人:虽然是很淡很淡的妆,但确定是薛凯琪本人无疑,室内的光比走廊的强很多,逆光为她的美绕上了一层光晕,漂亮得让刘恋已经准备开口的语言系统宕机了一秒:

 “你这样我会难过的,”刘恋咽了口口水开始控诉:“咱俩听了这么久的音乐,我们品味爱好也差不多,虽然没见过面,我也是拿你当朋友的,伯牙子期那种你知道么,明知道我误会你是个老人家,为什么不解释,还要用AI语音糊弄我,你这样很不仗义,你都已经知道我是谁了,你买我专辑干什么啊,我送你一张不就好了……你这样就很见外,你又糊弄我又见外我就很委屈你知道么,你知道我还挺拿你当个朋友的,你就算是女明星也不能这样啊。”

总监越说越生气,已经意识不到自己在说车轱辘话了。

薛凯琪用小鹿一样的眼睛看着因为说话太多而涨红了脸的刘恋,安静地等她说完后一言不发地转身取个东西再次出现门口:此时的薛凯琪手里多了个小戚风,上面插着一根点燃的蜡烛,摇曳的烛光晃得女明星的脸愈发得精致美丽,竟然还透着些母性的温柔。

“生辰快乐。”捧着蛋糕的女孩儿说了句祝福,轻柔地粤语发音出奇好听。

被蛋糕打断施法的刘恋脸更红了,瞪大眼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。

“生日快乐。”薛凯琪以为刘恋发呆是因为听不懂自己的语言,生硬地转成普通话。

刘恋依然沉浸在邻居竟然知道自己生日的震撼中。

当薛凯琪准备换英文再次祝福时,刘恋终于爆了粗口:

“*,我忘了上传生日歌了!”回过神的刘总监单手接过蛋糕,另一只手牵起蛋糕师傅的纤细手腕,回到自己家中。

薛凯琪被安顿在刘恋最舒服的小沙发上,环顾邻居的家装布置后,乖巧托腮看着刘恋神情肃穆地在笔记本上编辑文案。

“新歌么?”

“嗯,我每年给自己和粉丝的生日礼物。一首词曲自制的生日歌。”

“我可以听么?”

“好。”刘恋抬起目光看了一眼邻居,薛凯琪讨好地眨眨眼。

刘恋让笔记本连上音响,用更好的声效为薛凯琪播放了一遍《乐园》,这首歌本就有是在赞美单身人士的快乐窝,所以格外适合这俩各居一隅的伶仃人士。刘恋简单回复了几个评论后,发现茶几上小蛋糕托着的蜡烛已经快燃尽,眼疾手快地在烛泪落上蛋糕前拔掉它们,并去厨房取了两个小勺子,坐在茶几旁的地板上,将勺子分给薛凯琪一个。

“好听么?”开动前,傲娇地总监虚心等待评价,薛凯琪毕竟是与众多音乐人合作的歌手,耳朵早就养刁了自不必说,刘恋心底也怕她与杜凯一样长篇大论,耽误了自己吃蛋糕的心情。

可当她抬起头,正对上女明星温柔的目色,薛凯琪伸出一只手,摸摸刘恋的脸,生硬地普通话咬字:“很真挚,我喜欢。”

喜欢、戚戚、抚慰、鼓励,在薛凯琪抚上刘恋的瞬间,刘恋清晰地理解了对手的复杂情感。她不理解这种信息的交流到底是通过眼神还是抚摸,但是她懂了。

于是她只能低头吃蛋糕掩饰自己的心悸。

“你的蛋糕也很好吃。”

“可不是么,我有上课。”刚刚那个温柔魅惑的女人收回抚摸刘恋脸庞的手,并捂住自己的嘴巴,以免自己嘎嘎大笑的声音半夜扰民。

这人怎么突然就笑起来了,还笑那么大声……总监腹诽,但是只要半秒,她就联想到了原因,神色不自知地暗淡了一些。

“所以你该告诉我,为什么要捉弄我了吧。我需要一个解释。”再次吃到颊侧都是食物的小熊猫故作生气地提问。

“你有趣,喜欢音乐,又不要求见面。” 被捉包的女孩儿老实地认错,

“那是因为我以为你是个老爷爷,那我们是邻居我总不好每天去骚扰你啊。你家里还有那么多人。”

“你以为有三个人,其实只有我一个人,哈哈哈哈……”鸭子的笑声再次塞满了刘恋的房间,“因为我没有朋友,我说不好国语。”女孩儿低落地补充。

刘恋想不到是这个理由,但是仔细回想,这位邻居似乎确实深居简出,下午开会的记忆再次浮上脑海。

“想跟我喝酒么?我们喝酒吧。”总监发出了专属的交友邀请。

“我能喝,但是只能喝一点点。”女明星捏着手指说。

“那可真的是太好了,那我必须郑重向你推荐小熊猫酒懵子特调,等我给你整两杯。”

几分钟后,薛凯琪品尝着甜腻的乳酸奶兑啤酒,开始怀疑自己脚边正在舔着酒喝的邻居的酒量。

“喝了这杯我就走了,你明天还要上班对么?”

“嗯,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说,但是按蒙古人的规矩,喝了酒就是朋友了。我是你的朋友,你可以常常来做客。我可以把我的唱片CD借给你——部分借给你。”刘恋露出了一个眉眼弯弯的微笑。

“好,我有朋友了,我很开心。”薛凯琪喝完杯中酒,起身拽起还有半杯酒的刘恋,“我要走了,送我到门口。”

讲文明懂礼貌的刘恋应着薛凯琪的力道起身,两人的动作扰动空气,女明星身上的香味荡到她身上,让她的心漏跳了两拍。

“以后有事需要帮助,你可以直接敲门告诉我。”脸红的人将客人送到门口。

“赶快喝了这杯赶快睡,生日快乐。”薛凯琪向趴在门框上依依不舍的刘恋做了个飞吻动作,而后才进入自己的房间。

太超过了,太超过了。红脸的刘恋对自己同样赤诚的心说:这个人太超过了。

第二天刘恋生日,奥特曼私下包了个大红包,但坚持让她参会到十点。刘恋下班又奔赴酒局与音乐圈儿的三五好友聚了几杯。喝多了酒的刘恋事后回想她差不多是在26号午夜丧失意识的,恢复意识时差不多是27号的上午8点。

意识的内容是:她穿着单薄的内衣裤,被严严实实地裹在被子里,旁边扶手椅上是正在玩儿手机的薛凯琪。

薛凯琪看她醒了,立即拍了几张睡颜通红的小熊猫丑照。

“醒了?”

“……嗯……”懵头懵脑的总监起身揉揉眼睛。

“那我走了,你前半夜一直胡言乱语,所以我不放心你一个人,就陪你呆了一会儿,我困死了,要回家了。你自己处理烂摊子吧。”薛凯琪指着卫生间说。

“我没喝那么多吧!”刘恋惊讶地问。

“我觉得你是喝了假酒。”薛凯琪一本正经地回答。

“啊……头疼。”刘恋身体中尚未完全代谢的劣质酒精像是听到了召唤,立即开始发难。

“酗酒不是好习惯,引以为戒。”薛凯琪戳戳刘恋的额头。

“哦。”小熊猫委屈得眼圈儿都红了。

“睡醒了可以敲我房间门,我给你煮点东西吃。”

“我补个觉就去上班了,下午还有会。你被我连累了一夜,好好休息。大恩不言谢。”刘恋把头怼进被子,用上半身做了个磕头的动作。

“好。”薛凯琪也不勉强,打着哈欠离开了刘恋的家。

刘恋看着宽大双人床上平整的另一侧,带着些不易察觉的失落翻身继续睡觉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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